明珠沒動。
謙默默替她換好鞋子，直起身子時，大概是太渴望了。
他輕輕碰了碰她的肚子。
五個月的胎兒已經有了感應，幾乎是立即在他手掌心跳動。
這對于謙是第一次。
她懷爍時，他并不在身邊。
“她動了！”謙目光深深。
明珠顫著嘴唇，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：“五個月了當然會動。”
謙聽出埋怨。
也是，他對不住她。
她怎么埋怨都是應該的。
他低聲求她：“留下吃個飯吧！小孩子需要營養。”
明珠沒說好，也沒有說不好，但她慢慢走回餐桌那兒坐下，從手提包里拿出一本育兒書。
謙問她：“怎么不去沙發那兒坐？”
她很淡地說：“會壓到小腹。”
謙去了廚房。
他做了四菜一湯，都是明珠愛吃的菜，明珠怔怔著出神。
謙給她挾了一塊醋魚。
“多吃點兒，你不是愛吃的嗎？”
明珠默默地吃。
吃完，她輕聲說：“謙你不必這樣關懷備至，我們離婚了，當初你給的也不少多撫養一個孩子是足夠的，我也沒有要你負責的意思，你放心。”
謙喉結微滾。
他反問她：“我放心什么！”
明珠覺得沒意思，她放下筷子說了聲：“我先走了！”
謙輕按住她的手。
他人瘦，但是力氣大得嚇人：“再吃點兒！肚子里還有個孩子，這點兒怎么夠！”
明珠不想跟他吵。
她又默默吃飯。
謙不時給她布菜，像是很不經意地問：“以后有什么打算？”
打算？
明珠撥著碗里的菜，很淡地笑了。
她抬眼望他，還是跟他說了實話：“也許是把孩子生下來，再過一兩年，碰見適合的就結婚吧！雖然也并不是非結婚不可，可是我想給爍爍還有肚子里的寶寶一個完整的家，雖然挺難找的！”
謙聽了，心臟密密麻麻地疼著。
若他身體強健，怎會問她這樣的問題。
他不會放手！
如今他病情復雜，他雖渴望與她團圓，卻是再不敢給她半分希望。
于是最后，謙竟然微笑著點頭。
他說：“找個門當戶對的吧！不一定長得多好，但對孩子對你一定要體貼。”
明珠輕嗯一聲。
眼里，卻是熱熱的了……
就在這時門鈴響了，明珠一怔，眼睛紅紅的。
謙她一眼，去開門。
門口站著霍紹霆跟柳秘書，臉色都不太好。
尤其是霍紹霆。
霍紹霆并不是來找明珠的而是謙，他盯著明珠跟謙，那眼神讓柳秘書凍得直抖，從前他聽人說霍家這位是活閻王，他還不信。
畢竟之前，除了跑去市跟先生干了一架。
沒其他出格的。
但是這會兒他信了。
霍紹霆沒進去，直接對妹妹說：“車在樓下，你跟柳秘書先下樓。”
明珠是很聽他的話的。
她默默起身，走到玄關換鞋。
肚子大蹲著不方便，是霍紹霆幫著她換的，換完他的語氣稍稍溫柔了些：“在車里等我！”
一邊說，一邊給她穿上外套。
柳秘書緩和了下氣氛：“霍總真是體貼。”
他扶著人，走得飛快。
霍紹霆把門關上。
他慢慢走進去，坐在謙對面，叫他一聲舅舅。
謙徐徐吐出一口氣：“有煙嗎？”
霍紹霆猶豫了下，從衣袋內掏出煙盒，抖出一根香煙來遞給謙。
這是近半年來，謙的第一根香煙。
他顫著手點火。
煙霧在指間彌漫之時，他輕聲開口：“化驗結果不太理想，是嗎？”
霍紹霆沒有回答。
只是他的黑眸如濃霧般，化不開。
謙便知道，是真的不好……
他緩慢而貪婪地吸了一口煙，然后就果斷地把煙給掐熄了，他注視著面前英挺俊美的男人，沙啞開口：“紹霆，生死有命、富貴由天這八個字，我自小就參悟了的，但是臨到最后我卻舍不得了！”
他舍不得明珠，舍不得爍爍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。
他不能死。
霍紹霆語氣冷靜：“舅舅當然不能死！”
因為他欠明珠的，還沒有還清，不管他們能不能走到最后，那兩個孩子都是他的責任，并不是說給點兒財產就算養孩子的。
霍紹霆不是煽情的人。
他說完就離開了。
謙獨自坐著，他環顧著這屋子，感覺到全身發寒。
這里，有著他跟明珠全部美好的回憶。
那半年，膩得發甜。
但如今想來，卻恍如隔世。
餐桌上那根香煙，散發著巨大的誘惑力，但是謙忍著沒有抽。
他還想要著孩子出世。
他還想著爍娶妻生子。
哪怕著明珠跌跌撞撞也好，若是……若是她未找到良人，他身體又好全的話，那他會試著求求，她是不是還愿意接受他這樣的人。
謙撫摸過這里所有的家具。
邊邊角角，都未放過，很留戀……
柳秘書上來。
他著謙的樣子，沉默地跟在后頭，一直到謙主動問：“她走了吧？”
柳秘書擦擦汗。
他說：“霍總帶走了！”
謙站在主臥室里，撫摸那兩只可愛的星黛露，還是那年元旦他送的。
如今還在。
謙緩緩坐下，低聲開口：“傳志我現在想，那天婚禮出事兒，或許也挺好的！以我這個身體還是離了婚好，若還是我跟她相愛時生病，明珠該多傷心，再或者萬一我……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走不出來？”
他這樣悲觀，柳秘書很難過。
正想勸一勸。
謙卻又淡笑：“放心，我不會放棄的！”
他還要著孩子出生。
聽說是個女孩兒，嬌字就不錯，不過紹霆跟溫蔓的孩子用了，不然叫嬌也很好聽……
無盡的昏迷過后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