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池中的水溫越來越高。
易晚也不知道泡了多久,水從原本能忍受住的溫度,變得有些燙人。
她從池中起身,小團子驚呼一聲:“小晚晚,你身上全部紅啦,不要緊吧?”
易晚順著他的話低頭。
她皮膚十分白皙,此時露出來的地方全部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。
“我沒事。”易晚搖了搖頭:“不知道為何,靈池中的水變燙了。”
小團子奇怪的看著她,旋即再度伸手試探靈池水,咦了一聲:“沒有啊,這水十分正常!”
“因為你修為提升了。”身后傳來帝諶清冷的聲音:“今日開始,你不用再來靈池。”
“爹爹!”
“師父。”
小團子和易晚同時回頭,同時開口。
帝諶看了眼小團子后,對易晚道:“本座讓你來靈池,目的是為了修復你的靈根和靈臺,助你洗髓伐筋。”
“原本每日不需要泡多久,你自己決定加時,還承受住了靈池水,也算你的本事。”
“既然已經達成目的,以后這水就不用泡了,泡了也不會有用。”
易晚不知道帝諶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急功近利,一時間沒有回答。
倒是小團子,高興的上前道:“爹爹,這么說,小晚晚很快能恢復神墟鏡的實力了?”
帝諶蹙了蹙眉,看向易晚的眼神幽深難辨:“短期內不會,她的魂魄還有缺失。”
“就算徹底找回也還要適應,她的魂魄消散太久了,凝聚起來需要時間。”
小團子啊了一聲,似乎有些可惜。
但旋即,他又帶著期望道:“反正小晚晚已經在接受,時間不會太久了。”
“是。”帝諶的視線,和易晚相對:“你也別太著急,該是你的都會回到你身上。”
易晚錯開帝諶的眼神,點了點頭:“是。”
小團子好奇的插嘴,道:“那小晚晚以后是不是不用去靈仙宗了啊,那些人不安好心,她去太危險了。”
“她自己決定。”帝諶看著易晚躲避的動作,苦笑道:“現在她雖然沒有徹底接受從前的自己,但,實力已經提升了不少。”
“自保不是問題,包括那幾個長老,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。”
“這么厲害嗎?”小團子繞著易晚看了幾眼:“外邊看不出來。”
“魂體發生的變化,你肯定看不出,別人也看不出來。”帝諶說著,轉向易晚道:“你是決定去山下,還是另有打算?”
“山下吧。”易晚現在不想和帝諶在一起:“大長老接手七長老,武修堂的考核也快開始了.”
帝諶嗯了一聲,聲音放輕了不少:“你魂魄回歸,自己融合后自會領悟,不需要本座教你什么。”
“明日開始,本座會離開靈仙宗,尋你剩下的那一魂。”
易晚垂下的長睫顫了顫,猶豫著道:“我不著急,師父不用頻繁出去,靈仙宗還需要您主持大局。”
“本座已經交代云振天了。”帝諶瞧著她回避的動作,嘴角的苦澀蔓延:“他不會為難你。”
“是。”易晚還是沒有抬頭。
連帝諶什么時候走的,易晚也不清楚。
只是當晚,帝諶就離開了靈仙宗。
小團子吃飯的時候,還很詫異的提及此事:“爹爹不是說他明日才回離開嗎,怎么今晚就走了?”
易晚大概察覺到了帝諶的意思,夾菜的動作一頓:“或許,是有線索了吧?”
“那也太著急了。”小團子撇撇嘴,哼道:“走的這么急,又沒給我說,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樣。”
“難道這云頂有吃人的妖魔嗎,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!”
易晚繼續夾菜,扒了一大口飯,沒有搭話。
蒼術和白術對視一眼,兩人都覺得自家小姐奇奇怪怪的。
她是慧嬤嬤帶大的,慧嬤嬤更是發現了不同。
但,幾人都沒說什么。
自打和帝諶說穿開始,立秋和雙喜就不見了,像從未出現過。
這個事更讓易晚覺得,帝諶應該明白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。
也好,易晚暫時不想看到立秋和雙喜,更不想去思考魂魄和姮晚云晚意的事!
帝諶悄然處置,總好過明面上過不去!
吃完飯后,慧嬤嬤叫住了易晚,讓她陪自己去散散步。
易晚清楚慧嬤嬤有話要說,默默的跟著她一起去了后花園。
慧嬤嬤尚未開口,已經連著嘆了好幾聲,終于還是問道:“你和老祖宗之間,到底怎么了?”
“沒什么,嬤嬤別擔心。”易晚不想把那些光怪陸離的事情告訴她,含糊道:“師父最近有些忙罷了。”
慧嬤嬤慧眼如炬,哼了一聲:“小姐,你是我一手帶大的,我怎么會看不出你們之間的變化?”
“從你忽然摔了碗筷開始,整個云頂的氣氛就開始變得不對勁。”
“雙喜和立秋原本伺候的好好的,也因為你摔了碗筷不知所終,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出事了嗎?”
“小姐,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么,你現在,還不能和老祖宗鬧翻!”
易晚深吸一口氣,壓下傾訴的沖動:“嬤嬤,你別多想,我是師父的弟子,怎么敢和師父鬧呢?”
“雙喜立秋本來就是師父的人,她們或許另有去處,一切都是師父決定,何況我不喜歡身邊有別人伺候,你應該清楚我的性子。”
她語氣生硬,仔細聽的話,還有些賭氣的成分在。
慧嬤嬤眉頭緊緊鎖在一起,完全不相信易晚的話。
但,也正因為她清楚易晚的性子,知道繼續問下去也不會有答案。
所有的問題化作嘆息。
慧嬤嬤的嘆息一聲接著一聲:“小姐,你長大有自己的想法,有些事也是時候告訴你了。”
易晚猜到了幾分:“是關于我娘的?”
“對。”慧嬤嬤神色復雜,那雙渾濁的眼帶著些許水汽:“我原本不想讓你背負太多的仇恨,很多事能瞞你一時就算一時。”
“可眼下你竟是越發不清醒,連老祖宗這尊大佛也不想抱住!”
易晚蹙了蹙眉:“我沒有不想要這尊大佛,只是有些事……”
她說了一半,卻又不想繼續了。
說出來,慧嬤嬤也沒有解決的辦法,徒增煩惱。
慧嬤嬤沒有問她緣由,自顧自道:“且不管其他,說回你娘的死因。”
“她自己就是一等一的靈醫,雖說醫者不能自醫,卻也不可能死于產后病癥,何況還有我一直為她調理身子!”
易晚早前就聽慧嬤嬤提起過,再度聽起,自然清楚原因:“是易峰和林中月!”
慧嬤嬤點點頭,又搖搖頭:“一切只是懷疑而已,我知道她的死不尋常,一直在暗中調查。”
“正當我找到一絲線索時,被信賴的人背叛,眼睛本毒瞎了,自此,我只能被困在永安閣內,不敢相信任何人!”
“好不容易熬到你長大,被靈仙宗老祖宗挑中,看到了一絲絲希望,你不要因為任性丟失這次機會。”
“一旦咱們出了靈仙宗,失去靠山,再想查清楚當年的事,就沒那么容易了,你懂我的意思嗎?”
說到最后,慧嬤嬤的語氣軟了下來,帶著幾分無奈。
易晚蹙著眉,點了點頭:“我知道。”
“這么做,會讓你受委屈。”慧嬤嬤看著她的樣子,忍不住眼眶一熱,道:“這些年你在望鶴門已經受了不少委屈了。”
“但,已經走到這一步,我們不能白白受那些苦難!”
易晚心頭一松,腦海中那個聲音又一次開口:“你看,易晚,于公于私,你都只能和帝諶互相利用!”
“你身上還有很多仇恨,需要踏著帝諶這塊跳板去查,趁帝諶對你還有愧疚,大膽去做!”
易晚沒有理會那道聲音,扶著慧嬤嬤的手,道:“嬤嬤,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我沒有任何委屈,老祖宗給我特權,教我本事,對我很好!”
慧嬤嬤又嘆了一聲:“話是這么說,但你心里憋著一口氣,出不來下不去,對嗎?”
易晚看向一旁盛開的花朵,沒有回答。
“老祖宗對你的確另眼相待。”慧嬤嬤說到這反而鎮定下來:“但他看你,時常有透過你看另一個人的錯覺。”
“或許,你們正是以為這個原因,才會讓彼此間的關系變得奇怪又別扭。”
易晚猛然看向慧嬤嬤,瞪大了眼睛——慧嬤嬤能看透她,她不奇怪。
她奇怪的是,慧嬤嬤居然一語中的!
慧嬤嬤看到她的反應,越發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想。
她拍了拍易晚的手,道:“還記得你十歲那年,易雅蘭得了宗主的夸獎,說她天賦異稟,將來一定會為望鶴門帶來無上榮耀。”
“那天你在后院打坐,茶飯不思悶悶不樂,一夜不曾入眠,往后越發努力,想讓宗主也夸一夸你。”
“可在下一次考驗時,你明明進步很大,宗主卻夸了毫無進展的易長赫。”
“你回到永安閣哭了一大場,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。”
慧嬤嬤忽然提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,易晚不明所以,嗯了一聲:“我記得。”
望鶴門里面發生過很多不公平的事,并不止有這一件。
從前易晚總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,是自己不夠優秀,才讓易峰和林中月對她疏離。
直到很久以后,她才明白易峰的父愛只是留于表面,林中月更是只在人前做戲。
他們的孩子才是寶貝!
慧嬤嬤拉住她的手,繼續往下,道:“你身體力行,證明了很多事不是努力就會改變。”
“有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也沒什么不好,何必要去較真,讓自己難過?”
易晚垂下眼眸,苦笑道:“嬤嬤,我只是不想變成另一個人!”
慧嬤嬤聽不懂這話的深意,只以為她在計較得失,不由輕聲道:“改變未必不好,只要對自己有利。”
“人要會變通,才能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,當年你娘就是太過于老實,太善良了,才會死于非命!”
易晚抿著嘴沒答話。
心里那道聲音先一步道:“哈哈哈,看看,連你身邊的人都這么說,足以見得我之前所言都是正確的!”
“以后,你還是多聽聽自己的心聲吧,我就是你,難道我還能害了自己?”
易晚擺擺頭,甩去腦中奇怪的念頭,扶著慧嬤嬤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明白就好。”慧嬤嬤哀嘆道:“權宜之計,委屈你了!”
夜色高懸,易晚回到房間,回想著嬤嬤和心聲,在不屬于她的記憶和現實交替中,逐漸閉上眼。
這一夜,她并未做夢,睡得竟是前所未有的安穩!
早間起來后,小團子照例來找她,想跟著她一起下山。
易晚頭一次拒絕了小團子:“武修堂的比試快開始了,你在會讓我分心。”
“好吧。”小團子委屈巴巴,雖然不想離開易晚,卻尊重她的決定:“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喲!”
易晚摸了摸他的沖天髻,笑道:“我會的,你若是無聊,可以去找蒼術白術。”
小團子可憐巴巴的點頭:“我知道的,反正你們不在云頂的時間,我也是一個人。”
易晚心里動搖了一瞬。
但想到靈仙宗的烏煙瘴氣,她又不想拖著小團子一起面對。
七長老的死,也算她和長老閣的人正式反目的開端。
雖然明面上還維持著最后的體面,可誰都懂對方的心思!
哪怕有帝諶的存在,長老閣的人也要讓她付出代價!
易晚到的很早,武修堂只有元聘婷在。
看到易晚,元聘婷遲疑了一瞬,還是上前問道:“你不要緊吧,望鶴門的事情都解決了嗎?”
“還行,你沒聽說?”易晚挑了挑眉:“蛇妖的事和逍遙宗的大少主有關。”
“而且林老夫人和林中月,已經果斷的將事情全部推給林應時了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,林應時會付出什么代價,目前我也沒聽到消息。”
她當時假意原諒幾人,但事后老祖宗曾放話,要逍遙宗和望鶴門給易晚一個交代。
時至今日,還沒任何消息傳出來,多半是在想應對法子。
元聘婷搖頭,蹙眉道:“沒有,靈仙宗新弟子這三個月內不準和原宗聯系,我無法知道那些事。”
“話說回來,林少時本來就是個廢物,軟弱無能,扶不起來,林中月呢,眼中只有她自己的利益。”
“這兩姐弟蛇鼠一窩,林應時能被林正月蠱惑,一點兒也不稀奇。”
易晚聽到她毫無波瀾的形容,不由失笑:“你罵起人來對自己也不留情,說他們蛇鼠一窩?”
“本來就是。”元聘婷嗤笑道:“我姓元,和他們姓林的沒有多少瓜葛。”
“他們心思齷齪,手段不恥,大的無德,小的無才,我才不屑和他們是一家人!”
聽到這,易晚腦中靈光一閃,后知后覺道:“不對啊,林應時再怎么扶不起來,那也是逍遙宗的大少主。”
“陷害我娘的事,林中月母女怎么會這樣輕易的推給他?”
就算林中月舍得,林老夫人愛子心切,還有林宗主這層關系,她應該不會同意才對!
隱約有個念頭從腦中一閃而逝,易晚目光灼灼盯著元聘婷:“他們母子幾個平日關系如何?”
元聘婷不知道她為何忽然這么問,哼了一聲:“我和他們本就不親厚。”
“他們厭惡我的出生,覺得我的存在是他們的恥辱,尋常并沒往來。”
“倒是他們母子幾人,關系甚好,林中月只要回逍遙宗,必然和林老夫人關起門來密談。”
易晚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,蹙了蹙眉:“那,林應時和林彥時兄弟呢?”
元聘婷頓了頓,搖頭道:“林應時是大少主,性子有些奇怪,說沉穩吧,他偶然的魯莽總是來得不適時宜。”
“平日跟在林宗主身邊應酬往來,整體還算穩妥。”
“林彥時的性子沉悶,他天賦不足全靠后天彌補,一年前就在閉關,直到現在還沒出來的消息。”
“實力關系著宗主之位,所以哪怕是雙胎,林應時和林彥時兩人也并不親近。”
“兄弟二人沒反目,卻也甚少相處,不過經過我觀察發現,林應時和林老夫人以及林中月姐妹關系更好。”
“相比之下,林彥時似乎不在乎維系他們的親情,對于林老夫人和林中月姐妹的關心也很冷淡。”
聽完元聘婷的話,易晚更加覺得自己猜想的方向沒錯。
她壓低聲音,湊近元聘婷問道:“你覺得,林彥時和林應時真的是林老夫人的孩子嗎?”
“肯定啊!”元聘婷想也不想,道:“林老夫人對他們兄弟二人實在溺愛放縱。”
“說個直白點的話,林應時現在的性子,就是被林老夫人養出來……”
說到這,元聘婷話鋒一頓,也覺得不對,說不下去了。
父母之愛子,則為之計深遠。
林老夫人再怎么溺愛孩子,也該以他們的前程為重。
她的放縱,太不適時宜了。
元聘婷疑惑的看向易晚:“你懷疑,他們不是林老夫人的兒子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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