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敬之后知后覺,反應過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。
他們每夜都蹲守在囤糧村林子里,白日里囤糧村的糧食只進不出。
村子里的糧食,怎么可能會全沒了?!
想到這里,只聽見鞭子劃過半空撕裂空氣的抽打聲響起。
“啊——”
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從村門口響徹林間,林間鴉群被驚擾,鴉聲一片。
吳家有守衛眼皮被打得開裂,一只眼珠子毀了。
他死死捂著眼球,鮮血順著掌心流出,喊痛。
一個守衛求饒,“大人,村子里的糧食不翼而飛,這事情古怪,但和我們卻沒有關系。”
“我們吳老爺和姜世子是買賣關系,他收了銀子就不會壞兩家的生意。”
“而我們這些下人,身契都在吳家。就更不會動糧倉糧食的主意!”
李成聽不進去解釋,眼神逐漸被冷意取代。
煩躁感涌上心頭,“糧食不翼而飛,這么多的糧倉,你們硬是連一粒米都找不出來!”
“這件事情,和你們沒關系,難道和我有關?”
李成猛地揪起說話守衛的領口,殺意泛濫成災。
怒斥,“我被姜世子派來取糧,糧不到,就是我的罪過!”
“今夜無論如何,你們都必須給我湊滿五十推車的糧食!”
說著,李成轉身大手一揮,指著隊伍里的兩個人手。
強硬指揮道,“你們兩個,跟著他們去糧倉親自走一圈!我倒要看看,他們囤糧村究竟還有沒有糧食!”
吳家守衛急瘋了。
糧倉當真一粒米都沒有,要說湊滿五十推車的糧食,不是一點可能都沒有。
合乎律法的方式就是,問零散的守田人去買。
然則守田人分散田地之中,要想挨個找到人去買糧食,即使天亮也不一定能做到。
更何況還要留出時間,讓李成他們將糧食運上去袁州的船只?!
斟酌之中硬著頭皮,“大人少安毋躁,我這就讓人再去糧倉看看。”
云皎月將吳家糧倉里的糧食全都轉移完畢。
用意念躲進空間,聽外頭已經亂作一團,思考著要如何功成身退。
巡邏的守衛密密麻麻跟在李成手下身后。
挨個去村舍糧倉再次找尋糧食。
黑夜中守衛和云皎月進空間的地方擦肩而過。
走在最后的守衛抱怨,“我們吳家的糧倉先前都檢查過了,就算由著買主再檢查一遍,也依舊不會有別的結果。”
“我都不知道還有什么好檢查的必要!”
有人出主意,“照我說,要是真惹不起買主,我們不妨和管事說一聲。”
“干脆先把其他糧商家的糧倉強行開了!”
“我們吳家糧倉失竊,萬一別家糧倉沒失竊呢?”
“這囤糧村里,別家糧商好歹還有幾間糧倉,足夠應付燃眉之急,裝滿五十輛推車了。”
云皎月抓取到守衛口中的關鍵詞。
眼皮跳了跳,買家要檢查糧倉,那也就是說……
姜王府來人了?
云皎月眉目稍稍蹙起,囤糧村每個糧倉門口都會貼有寫著糧商姓氏的紙張。
她只是有針對性的轉移了吳家糧倉里的糧食!
心知肚明,如果囤糧村所有糧食都失竊。
再加上她這七八日又不能露面,無法挪些空間里的糧食出來穩定市場。
會引起青州民眾恐慌。
出于這點考慮,村里其他糧商家的糧倉,她根本半點沒動!
緊咬著牙關,暗罵吳家守衛奸詐。
云皎月深吸一口氣,揉著眉心。
幾個呼吸之間,生意人的本性很快讓自己恢復鎮定。
明白吳家挪用別家糧倉的事情,對她來說也不全然是壞事。
起碼,更便于她蠶食吳家商業。
云皎月在空間繼續待了許久。
直到耳邊傳來遠處吳家守衛齊齊用刀砍開銅鎖的動靜。
確定身邊沒人后,云皎月才從空間出來,往來時的小路跑去。
跑出村里的地界時,吳家守衛已經陸續搬出一袋一袋的糧食,裝到李成帶來的推車上。
云皎月一溜煙跑進林子里,沒敢停。
根本不再分心思關心村里糧倉的事情。
打算找處離囤糧村遠些的地方歇一晚,等天一亮就進青州城。
云皎月鞋底踩過松軟林間泥地,鵝黃裙擺被帶刺的草叢勾到。
絲質料子撕拉一聲清脆破裂,腳步不可避免地放緩。
扯回裙擺,正準備離開,眼睛卻死死盯住了一處地面。
縱使夜里看不太清楚,可眼前數不勝數的腳印,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!
云皎月半蹲在地上細細查看。
瞳孔猛然間一縮,“怎么會有這么多錯亂的腳印?”
之前穿過這片林子,分明還沒有出現這些印記!
從袖子里拿出火折子吹了吹,細小的火光瞬間燃起,照亮林間泥地。
看清后驚得說不出話,渾身進入戒備狀態。
這些被鞋子濺起的泥土……竟然是新的!
那這林子,除她以外,究竟還藏了多少人!
姜王府的人趁夜色來搬運糧食,根本沒有必要躲在林子里。
那在林子藏身的這群人,是誰家的?
云皎月想不清楚,不過有一點很確定。
躲在林子里的人,若非是姜王府的對家政敵,就一定是惦記上囤糧村糧食的人!
思及此處,云皎月眼角難以壓住期望。
即使可能性很小,但萬一林子里的人,是已經借到人手的祁長瑾呢?
不管怎樣,她得親自去查探清楚。
囤糧村村口。
祁長瑾清冷雙眸在暗處望向李成帶來的五十輛推車。
這些推車,如今裝好小半。
掐算著時間,云皎月也該進林子了。
祁長瑾扯下脖子上掛著的玉哨,毫不猶豫將哨子交到李敬之手里。
“敬之,這里你先看著,等五十輛推車裝滿,就吹動玉哨行動。”
李敬之不明所以,“你去哪?”
祁長瑾冷如墨玉的雙眸不經意間凝聚出輕柔之色。
“我放心不下皎月,我得去接她。”
目光帶著一抹威嚴,并未撒謊,給出合適理由。
“這林子四通八達,躲人極其容易。”
“盡管你們江夏侯府的這個管事,他時間緊湊,不會將心思放在林子里。”
“可青州歉收,吳家糧倉失竊,就是有心之人盯上囤糧村最好的證明。”
順便為自家妻子轉移糧倉糧食的事情善后。
蓋棺定論提及:“吳家糧倉,多半是白日里有人借運糧為名,行偷糧之事。”
“我懷疑糧倉是被人里應外合,才偷竊一空。”
“皎月孤身一人進囤糧村,為人夫君,我是真放心不下。”
李敬之眸色幽深,他們夜夜都在村外蹲守。
囤糧村守衛明面上,又將糧倉守得好似鐵桶刀槍不入。
是只剩下白日里被里應外合,才被偷竊的可能性。
李敬之接過玉哨,“的確得去接皎月。”
“偷糧的事情在光天化日下做多了,難免走漏風聲。”
“保不準有眼紅羨慕別人能明著偷糧,自己也起了賊心,來暗著偷竊的人。”
李敬之以前在沙橘村,就見過不少類似的事情。
以前王芋頭帶著兒子王蛟,去老丈人家祝壽。
每年的那幾日不在村里,他家養的雞,一日能少好幾只。
有人白日里路過,會偷摸著抓一只。
有人裝清高,會等夜里再偷偷摸摸偷走一只。
能平白無故撈好處的事情,一旦有人開了頭!
就會跟螞蟻一窩一窩聚集在膻味十足的羊肉上一樣,會聞著味兒就來了,止也止不住!
李敬之低聲說道,“這里有我,長瑾你就放心去接皎月。”
祁長瑾玄色身影往林子深處走去。
走前,星子般深邃眼眸遞過去感謝目光。
落下一句:
“我速速就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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